夕阳的金辉使钟锐的面孔看去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铜塑。
晓雪泪眼婆娑:“……到现在了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,还跟我说什么王纯,以为我对他们男人的那些破事儿就那么在乎。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,不可救药!你说,妈妈,我是那种斤斤计较得理不让人的人么?让我心寒的不是你对别人怎么样,是你对我怎么样,我可以给你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可以什么家务活都不要你做,但我不可能爱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人啊,我有病啊……”
夏心玉把一条毛巾递给晓雪,“擦擦你的鼻子!翻来覆去这几句话说多少遍了,才三十几岁的人就这么唠叨,老太婆似的!……瞧你哭的那样儿,待会怎么见人。”
晓雪被提醒了,“他说他八点到。”她看看表,“我去洗把脸。”
晓雪走进卫生间洗脸,仍忍不住地说,“我不是唠叨,是生气!”
“待会儿就要跟别人商量结婚的事了,以后跟他就更没关系了,还气什么,这才叫有病呢!”
晓雪边往脸上抹护肤霜边说:“话不能这么说啊,甭管怎么着,我们在一起也是七八年了,再加上还有了丁丁……”
“说你你还不爱听,晓雪,你的心里,还是放不下他。”
晓雪停住手,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看了一阵。
夏心玉看了她一眼:“既然他提出来想跟你谈谈,那就谈谈,谈一次怕什么?至少听听他的想法。”
晓雪拼命摇摇头:“不,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,无论他说什么,都会叫我痛苦。我已经不是年轻小姑娘了,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。我现在需要的是平静、安静,这一点沈五一能够做到。”
“唉,晓雪!……沈五一是个好人,可是你们俩的这种结合,让我担心。”
“好了妈妈,别说了。您是不是也稍微修饰一下?人家今天是正式上门。”说着,晓雪拿梳子给妈妈梳头。
夏心玉躲着晓雪的手:“他来看你我修饰什么!”
晓雪故意大声开着玩笑,以赶走心中的抑郁:“常言说的好,要知道妻子将来什么样,先得看看丈母娘。妈,就是为了我您也得弄得漂漂亮亮的,不能让别人对我的未来丧失信心。”
夏心玉只好无可奈何地任晓雪给她梳理头发。
婚期定在了下个月的十六号。当天下午登记,晚上举行一个小型的婚礼。
沈五一走后,母女二人收拾茶杯果皮。钟锐从美国回来的第二天就把丁丁接回去了,这次晓雪没有坚持。结婚后,丁丁终归是要跟着她过的。
“晓雪,你对自己这次的决定有把握吗?”夏心玉忍不住又说。不管跟谁,她的原则是,女儿不能再受伤害了。
“看从哪个角度上讲了。从保险的角度上讲,是的。只有无爱的婚姻才可能恒久。”
“这么说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喽!”
“不结婚我就不会有一个伴儿。别的不说,我病了的时候,还有,老了的时候,身边没有个人怎么行?丁丁长大了就会离开我的。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———太概念化了!而且,陈旧……”
“嗬,比我还实际……沈五一呢,他怎么想?”
“实话说吧,这些是他的想法。这些年来他折腾苦了,折腾够了,被那些所谓的爱。他现在只想过一种平静、温馨、朴朴素素的日子,正是在这点上,我们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夏心玉总算放心了。上床前,她吃了两片安定,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时,晓雪穿着睡衣又过来了。“再聊五分钟!”晓雪说着,钻进了妈妈的被窝,身子冰凉。
“妈妈,也许真的应该跟钟锐谈一次,就是说,也得说说他。要不,我这心里总是堵得慌。”
“已经这样了,就不要再说什么了。说也得客观些,过去的事,他有责任,你也不是完全无辜的。”
“我怎么了?我对他是仁至义尽的!”
“什么叫仁至义尽?你为他做饭了洗衣服了带孩子了?可他结婚不是为了找保姆!晓雪,你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当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?除了那个家,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,也不关心。你以为夫妻之间仅有柴米油盐就够了?我这么说并不是反对女人做家庭妇女,家庭妇女也罢,职业妇女也罢,不论做什么都不能失去自己,自己都不尊重自己,别人怎么会尊重你?……”
晓雪又生气又委屈:“妈妈!”
(一五九)